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王爷的话像是让她陡然回神,连忙解释,“是这几日年侧福晋想练字,让妾写些字帖出来,正好写到唐诗,万没有对王爷不敬之意。”

“瞧你,总是这么正经,爷不过是玩笑话罢了。”

“妾心慕爷还来不及,自是不愿叫爷误解。”

她只当爷过来是例行公事,轮到她侍寝。

但即便是雨露均沾的恩宠,她亦甘之如饴,她爱慕爷,即使爷并未对她有多上心。

却不想,王爷落座软椅,姿态慵懒随意,冷寂的眉眼虽带笑但仍显露出威压。

与往日的温情不同,透着捉摸不透的淡漠。

他仿佛突然想到似的随口一提。

“爷听说你兄长多年未娶妻,想到你都入了本王王府两年,哪里有让大舅子孤孤单单的道理,便欲意替你兄长相看。”

她不明所以。

却仍然谢恩。

王爷摆手示意她起身,“可惜爷倒不知你兄长和年家有缘份,想要求娶年家旁系女为妻,拖这两年不过是想等年家女笈笄。”

“差点错点鸳鸯谱,倒是爷的过错。”

“这哪里能怪王爷,便是妾亦不知晓兄长的打算。”

她从未听说过此事,眉间不由蹙起。

“罢了,爷只是觉得怪可惜的。”

她疑惑看向王爷。

这有什么好可惜的呢。

王爷同样看向她,眼中冷意缓缓浮出表面,说出的每个字都让她汗毛倒立,分明每个字都相识,却好似怎么也听不懂一般。

他分明嘴边噙笑,却冷漠得像是难以捂热的寒冰,叫人不寒而栗。

“齐家识人不清,打着本王的旗号结识八哥的心腹,年家女刚烈不愿屈于左右逢源之徒,竟当众撞柱而亡,可惜她刚刚笈笄便早早离世。”

“我佛慈悲,爷感念她心性洁净,亲自去了上善寺超度。”

他声音不高不低,平平淡淡得说着正值花季少女的死亡。

她只觉耳边轰鸣。

不知是为了那年家女,还是为了竟敢阳奉阴违,明着占四爷暗里帮扶八爷的齐家。

她一下瘫软在地,不能相信。

王爷居高临下俯瞰,她满脸苍白。

倏尔露出笑容。

提出保全齐家的条件。

“年家太过得意,爷需要人给年家一份教训。”

她呆呆的看着王爷,不明白给年家的教训,她一介内阁女子如何完成。

似是想到什么。

她眼中的空洞猛地聚焦。

难以置信地望向从容淡定的王爷,丝毫不能将眼前冷漠无情之人,与从前和世兰策马扬鞭相爱厮磨的男子放置一处。

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想法。

在王爷的吩咐下,苏培盛不多时便拎了一包药来,缓缓打开露出里面的红花。

“王爷!”她咬牙泪水模糊视线,却知道此刻自己必然目眦欲裂,干涸的喉咙喊出来的声音沙哑,伴随着清脆的磕头声,“请王爷赐月儿一死!”

“请王爷念着月儿这两年安分守己的情份上,念着齐家这么多年为王爷鞍前马后的情份上,饶齐家上下不死,其余罪名功过相抵,便是流放亦可呀王爷!”

多年学识,如何不知律法。

但在绝对权势下,终是空谈。

泪水落地。

身前的脚步声临近,面前人淡淡一笑,轻柔地扶她起身却不容拒绝,他擦去她面上的泪,长叹道,“好月儿,齐家打着本王的旗号,贪污军饷粮车害死千名因军粮供给不足的战士,你父亲在军营抢占他人功绩,你兄长在边关欺男霸女无恶不作,证据确凿。”

“这些都是为了将污名泼给本王,去给八贤王当投名状。”

他每多说一句,她便多颤抖一分。

内心的绝望更甚。

一面是生养她的母亲,一向敬重她的小妹,还有齐家上百人的性命。

一面是素来与她交好,待她真心处处护着她,事事念着她的年世兰。

她多希望她的死可以解决一切。

可王爷只是笑笑。

他怜惜地拍拍她的脸颊,“傻月儿,本王怎么舍得你死呢?”

“好生想想吧。”

王爷转身离开,走至门边处,外面阳光明媚洒进屋内,逆光中他身姿如松挺拔,便是背影亦能让人看出风流潇洒。

跨过台阶,向前迈的步子停下,他回头好似关怀的声音落下。

“记得早些想好,妇人的肚子越拖,越容易危急性命。”

恍惚间,她似乎想起王爷在她初次承宠的那夜,亦是这般温柔的声音。

那日她月信来得突然。

正值羞愧难当窘迫难为之际,王爷不过是轻轻环住她的腰,告诉她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,他并不会因此嫌恶她。

在双颊滚烫里,侍女们很快换好了床铺,她亦重新沐浴更衣。

本以为王爷会离开。

不想他坐在她常看诗词的软椅上翻看她曾翻阅过的书籍。

见到她洗漱好后,自然地牵过她的手,声音轻且温柔,“不早了,咱们也该安寝。”

“月儿不要多想,爷不在意。”

不在意突然被扫了兴致,不在意被她的污秽浸染过的床榻。

心仿佛是那时候丢的。

可不知为何。

这一刻,心脏紧紧抽搐回缩,她看着那道仿若玉兰君子的背影,再没丝毫爱慕。

又过了两日。

艳阳不再,取而代之的一眼望不到头暮色,阴沉沉的云压得好低,仿佛抬手便能将笼罩在上面的乌云拨开。

年世兰这几日得了王爷的命令安心在屋里养胎。

见到她来,原本愁苦的眉瞬间展颜,笑容灿烂得娇嗔,“亏你还想着过来,我还以为你不会来看我呢!”

“这是什么!快让我看看你给我带来什么好吃的!”

年世兰直接拿过食盒,里面是她爱吃的蟹黄汤包,自从怀孕了就念这一口,偏偏所有人都防得紧,还为了稳住她,说再等一月半,十一月的螃蟹才好吃。

就连阿月也总是这样搪塞她。

不肯她碰一点寒凉的吃食。

年世兰笑容止不住,娇哼,“怎的今日我便能吃了,平日里府衣说少用些不碍事,你都不让,今日可是良心发现了?”

“是是是。“

她压着哽咽,嗓子疼得厉害,平日里的长篇软话,此刻却仅仅能应声附和,故作镇定。

生怕出声,一切都毁了。

好在年世兰吃到了心心念念的蟹黄汤包,本就粗枝大叶的性子没发现她的异常。

倒是颂芝注意到她眼下乌青,特地叫人去准备安神香和温好的鸡蛋来。

听到这话,她慌乱地别开眼,眼底干涩通红一片,泪水却已经滴不出来。

年世兰快速解决六个汤包,满怀期待地打开第二层,看见是天天喝的安胎药瞬间苦了脸。

“算了,你一片心意,我定是要喝的。”

这话像是利剑挖去了她的心脏。

或许王爷也知道,只有她送来了,年世兰才定然会喝下肚。

她看着年世兰伸手便要一饮而尽。

“等等!”

干痛的咽喉处终是出声,看见对方疑惑看来,她拼命攥紧拳头,思绪闪过年迈的母亲和年幼的妹妹时,渐渐松开。

她微微绽放出笑来,“急什么,这药苦,先吃个蜜饯甜甜嘴嘴吧。”

故作镇定的声音依然透出明显的颤动。

“我又不是小孩子了,怎么会怕苦。”

话落。

年世兰突然与她对视,黑白分明的眼眸盯着她,良久道,“你怎么回事,我不在你身边怎么把自己搞得这么憔悴?”

说着,年世兰一口饮尽药,张开手想过来抱抱她。

却因突然的腹痛而僵在原地