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王令仪人虽未至厅前,但命黄缃去了老夫人的丫头梨儿处,黄缃道:“梨儿姐姐,求禀老夫人,我们夫人想听一听。”梨儿立刻回禀了云氏,云氏点点头。黄缃得了首肯,退后站至花厅内云氏身后稍远处。黄缃记忆力超群,回来就一五一十,有样学样的将花厅议事全报给了王令仪。

老侯爷在归府路上就知了个大概,儿子的贴身丫鬟给儿媳妇下了半年的毒,真是孽债。老侯爷归府,与大家一一见礼落座后,又先问了儿媳妇病情如何。

王令仪一听这措词就知是要遮掩了,且看如何处置吧。

那黄缃一人分饰多角,先是模仿太医:“侯夫人这病有半年了,伤了根基,寿元恐不过三十。”能在太医院当到院判,医术好人也精,既然老侯爷问病情如何,那就不说中毒只说生病,反正在座的都已知道实情。

黄缃模仿老侯爷听了太医的话后,摸须点头,直接又问了王肃文:“今日朝堂上,听闻令尊因咳疾告假,不知可安好?”那声音形态学得惟妙惟肖,就是身体虚弱,心情郁结的王令仪见了也不禁弯了唇角。

这边黄缃又变成了哥哥王肃文,“王肃文”道:“劳侯爷挂念,父亲安好。家父向来宠爱小妹,来之前也是嘱咐了我不让侯府为难,可也不能让小妹受了委屈。”黄缃学得太像,王令仪几乎立刻看到了哥哥的样子,那笑意就更加明显了些。碧翠,赤朱,青黛三个丫头见王令仪笑了,心头也跟着松泛点儿。

黄缃道:“然后老侯爷就邀舅老爷去书房,两人去了。”王令仪知道这是两家谈条件去了,只要条件合适,剩下的就是安抚她。

作为王家女,锦衣玉食的长大,她其实明白自己有责任要担,公主尚且有要和亲的,天子亦要守国门死社稷,她又算得上如何呢?

这世上的事没有只享着好处的。她早已不是娇憨玩笑的王家女儿,而是王家出嫁女侯府媳,只是心里……一时掩过,便对黄缃笑道:“你还去那听着吧,一会儿我倒瞧瞧你还能学出什么样。”

这边花厅内,王令仪的母亲与婆母相向而坐,母亲因为带着小妹王兮佩刚去宫中参加了春日宴,得了信先命人将小女儿送回,自己半路上赶来,还是一身入宫的命妇装,赤金叠翠的四簪二钗,绛红色如意云头花禙子,同色系褚石长裙,月牙白上衣,通身大气整肃但难掩艳光。

而对面的婆母云氏是一身常服,湖绿色外衫,淡淡胭脂色的长裙,翠鸟衔珠的翡翠珍珠头饰。这二人容貌年轻时都极好,如今也各俱风华。

本来婆母云氏也要去宫中参加春日宴,但这春日宴其实是给几位皇子王爷相看王妃,宫中德妃半笑着说:“本宫就喜欢春日好光景里姑娘们说说笑笑,一幅幅画一样好看,咱各府里的少爷公子只怕是不耐咱女眷们的喜好玩乐,改日再办个马球会,让他们乐,这回只我们乐。

只是陛下一时兴起说了要去,少不得几位王爷皇子伴驾尽孝,但他们也只略坐坐,主要还是我们乐。”这话一出,这场春日宴的规格人数,何人参加就算是告知了。

家中没有适龄嫡女的命妇都知道不去掺和了,就是有心攀皇家也别各处去张罗贴子了。云氏只有一子,当初产后伤了身子,不再有孕。老侯爷两房妾室所出有一位庶子两位庶女。但两位庶女一女年幼,另一位虽然适龄但生母出身低微,云氏若有嫡女是不敢不去参加的,可只有庶女,这春日宴又只有王爷皇子参加,别的少爷公子都无,用意明确,那这庶女的身份是不敢带去的。

就是有心攀附,庶女又确实出众的人家,也只能先熄了心思,等王妃侧妃定了的消息出来,再让各家庶女争一争儒人良娣之位吧,也可能还有侧妃之位呢。

王令仪的母亲沈氏得知女儿出嫁不过一年,就被下了半年的毒,寿元不过三十,如何不心疼。此刻再也忍不住:“请问亲家母,那始作俑者如今何处,如何处置的?”

云氏有些为难,那丫鬟叫春柳,家生子出身,比小侯爷年长一岁,小丫头时就侍候小侯爷,小侯爷从小叫她春姐姐。如果不是个奴婢出身,也当得起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吧,而今也能说一句打小跟随,多年情份。

谋害主母本来打死也不为过,但儿子江衡求情饶其性命,人现在还好好的在柴房关着,小侯爷派人照看着,饮食都正常送。如今沈氏问起来,云氏实在不好怎么说,只得道:“人已经关着,还等老侯爷并亲家商量处置。这事是侯府对不住令仪,定会给令仪一个交代。”

沈氏冷笑一声:“所以这人现在还好好的?那我这女儿可如何敢在侯府后宅安身立命?”

云氏咬牙,就想先将春柳拖来先打三十板子再说,怎么也先给个交代。小侯爷江衡却起身施礼道:“岳母息怒,小婿这就也去书房,和父亲舅兄商定,定不会辜负了令仪。”说罢即离去。

沈氏气急,这是当着面还护着呢,正要说话。就听自己媳妇赵欣然吩咐丫头道:“去请教院判,如果这毒再吃半年会如何?”这太医本是赵欣然娘家的关系请来的,这会儿在茶室休息并未离开,事还没完呢。

一会儿那丫头回话:“禀老夫人,亲家老夫人,亲家少夫人,张院判说,再吃半年,人缠绵病榻两三载也就去了。”

赵欣然对沈氏道:“母亲,若不是被发觉了,咱家娇养了十几年的妹妹,出嫁不过三四年就会香消玉殒,而这丫头只怕反提个名份,有小侯爷这份宠爱,咱家姑娘凄凄惨惨的去了,嫁妆只怕还得白送给侯府添喜!”

出嫁女的嫁妆,和离的一般会带走,死在夫家的一般都归夫家。当然,被谋害的另说,但如果真是不知不觉被害死,大家都以为是病逝,哪怕嫁过来三四年年纪轻轻就病逝了,只要无证不是谋害,理亏的也是娘家。

因为夫家娶宗妇,是要当教养之责掌家管事当好内助,一个年纪轻轻就病逝的媳妇,不但担不起责任,还把夫家变成二娶,夫家再找继室多半只能降低门楣,一般认为是娘家没养好姑娘身子,将个不足天年的姑娘出嫁,造成夫家不得不继娶的局面,那这嫁妆通常是留夫家的。

云氏被这话惊出一身冷汗,侯府是不是有心想宠妾灭妻,毒杀谋夺媳妇嫁妆已经不重要了,只要这个事传出去这个说法出去侯府的名声就稀碎了。何况这还只是个丫头,妾都不是。

春柳这丫头是该被教训了,云氏一见儿子也不在,趁这功夫打吧,还得灭了亲家的怒火把这事捂死才好。

便命人先将春柳拖来打三十板子。

谁知下人去了,一会儿回来了,支支吾吾,云氏见了,本来五分气现在有七分了。云氏身边的丫鬟桃儿便道:“把话好好的禀明了。”

那下人道:“春姑娘说自己有孕了。”其实春柳还说了谁敢动她,谁敢伤了侯府血脉?这下人也知夫人娘家在此,这话就不敢说。